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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low Goodbye

*三番隊中心

 

 

 

 

  我只是在練習

  該如何向你說再見

 

  *

 

  吉良穿過空調開放的長廊,在轉角處和戀次分開的時候隱約覺得聽見了什麼,越往前走就越覺得不妙。他總算來到辦公室前,轉開門把的瞬間就如他預料中一般從室內傳出了爆炸似的音樂聲響。吉良皺起了眉頭,不忘反手把門帶上,才快步走到辦公桌前將那檯將搖滾樂放得簡直震耳欲聾的音響關了起來。

 

  「......喔呀?」

  桌前的人彷彿才發現了他的存在,抬起頭時有些訝異。

  「隊長,請不要在上班時間把音樂放得這麼大聲好嗎?」他有些無奈地說。「外面都聽得到了。」

  「哎——可是很無聊啊,不一邊聽音樂的話很難繼續處理這些天一樣高的公文嘛。」

  井鶴,轉過頭來時,鳳橋樓十郎笑瞇瞇地喊著他的名字。

 

  「......我去泡茶。」不知該做何反應,他還是皺著眉頭說道。

  鳳橋隊長看起來有些惋惜,將抱在手裡的電吉他(當然沒有插線)小心地靠著牆邊放下,動作溫柔地像是對待自己心愛的人那樣。他拿起辦公桌上半空的馬克杯,走出辦公室時彷若聽到了聲輕微的嘆息。

  吉良在心裡聳了聳肩,他還不是十分習慣新來的隊長。

 

  說起來也不能算是新來的隊長,他想,在轉進茶水間之前才深深吐息。

  人事調動已經過了三四個月,隊裡的氣氛也從低迷漸漸恢復了平常,鳳橋隊長總是十分親切地對待每一個人,偶爾開點無傷大雅的玩笑(又或者其實是認真地在說著那些話?吉良並不清楚),仍然感到有些彆扭的也只剩下他了。

  他將熱茶倒入預熱過的茶杯中,走回辦公室的路上有些不大專心地想著,自己對於調職總是難以習慣。

  最初被調來三番隊的時候,戀次皺著鼻子向他道賀升遷,像是有苦說不出的樣子格外好笑。他記得那時候戀次還在十一番隊每天作亂,寫過的悔過書跟他一絲不苟的報告一樣得長。那時雛森笑得特別開心,像是自己的事那樣笑瞇瞇地挽著兩個人去宿舍附近喝上幾杯,不忘讓他掏錢付帳。

  後來戀次升副隊長,跑來喝的多了幾個人,也是比照辦理。

  吉良的酒品很差,總是醉得不省人事。

 

  鳳橋隊長來的時候隊裡的幾個小子也問著是不是要辦酒會啊?他記得那時鳳橋只是揮了揮手,說自己酒精過敏還是不要的好,卻在下班之後把他留了下來。

 

  可以陪我去吃晚餐嗎、井鶴?

  隊長瞇著眼像彎月,笑起來很是溫和。

 

  ......是。他沒有選擇。

 

  鳳橋帶著他在離峰時刻穿過小巷,踩著步伐輕快不忘在嘴裡哼著歌。他聽著是小時候曾經在爺爺的收音機裡放送過的西洋歌曲,主唱總是扯著嗓子,聽著有些難受。

  但隊長只是輕輕哼著,讓旋律從鼻腔裡飄出時帶上了歡快的步調;鳳橋的嗓音有些沙啞,和平時說話時不太一樣,他聽著就有些走神。

  最後他們來到了離車站不遠的蕎麥麵店,隊長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不要客氣啊我請客。

  怎麼可以呢,應該是我們幫隊長辦歡迎會的,他有些拘謹地說。

  哈哈、鳳橋一邊招手讓店家送來了溫酒。

 

  我不習慣那種場面嘛。

  井鶴、他喊他的名字,笑起來懶懶散散。

 

 

  *

 

  他聽說過一些關於這個人的傳聞。不是那麼詳細,有些曖昧不清的地方,卻意外地很好想像。

  大概是剛從各支部把那些人調回來的時候他跟幾個以前的同窗去喝了點酒。那時候松本小姐在幾輪的燒酌之後口風鬆了開來,談起了一些她剛入隊的時候流傳著的事情。

  她說起那幾個人的名字時,吉良只是安靜地聽著。

  像是很重要的事情。

 

  那幾個人,之前也都是各隊的隊長,某一天突然被集體調出了總部。

  說是調職,其實也就是下放各地,松本聳著肩說道。

 

  他聽了就放在心裡。

 

  和隊長一起在算不上是寬敞的辦公室裡處理著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的雜務時,他偶爾會想起來。

  也就是想想而已。抬起頭看向他一眼,然後再低下頭去。

  像是無關緊要的事。

 

 

  *

 

 

  「井鶴、去年的評鑑資料在哪裡?」

  鳳橋從辦公桌的那邊喊起他的名字。

  「應該是在那邊的櫃子裡,照年份排序。」

  「啊,太感謝了。」

  低垂著眼角的隊長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說起來這幾年三番隊的評鑑成績都不錯啊,這邊的報告是你收的嗎?」

  「最近五年的是上一年度的稽察前跟戶隱一起整理起來的,再往前的因為沒有完整資料,所以只是照日期排好而已。」

  吉良邊將手中的資料裝訂回去,頭也不抬地回答。

 

  鳳橋在窗邊的櫥櫃前像是思索著,邊把幾年前的資料拿出來翻閱。手指將紙面翻過的力道是很輕柔的,幾乎沒有什麼聲音,與響亮地翻動書頁的聲音有所不同。當空氣被紙頁劃開時,他感受到自己的肚子裡有蝴蝶的翅膀拍動著。

  抬起眼,鳳橋的表情十分泰然。

 

  「怎麼了、井鶴?」

  「我只是在想,為什麼隊長願意在這種青黃不接的時候調回一線來而已。」

  他揀選著適當的語句說著。

  鳳橋安靜了下來,也就那麼一會,然後發出了意味深遠的沉吟。

  「對不起,如果僭越了的話......」

  「不,不是什麼大事啦。」

  當他緊張兮兮的道歉被打斷時,吉良有些訝異地發現,其實隊長也有些慌張。

 

  啊、他恍然地想起了第一天在辦公室裡見面時,隊長也是對他的諸多禮數感到手忙腳亂。

  他抬起頭;隊長笑著撓了撓後腦。

 

  對啊、為什麼呢,其實我也不記得了。

 

 

  *

 

 

  鳳橋轉任過後他們一起出過幾次任務,不是很大的,幾乎是不用他出手就可以解決的事件。

  然而隊長總是讓他負責現場的指揮,以一種難以言喻的神情注視著遠方。

 

  吉良想著那大概是他們彼此還不夠熟悉的緣故。

 

  他以遙遠的眼神看著,當他注視著他的時候,他會覺得臂膀像是被手掌搭上。不是沉重的、或者冰冷無情。他想那是在評估他的程度,以及,用他的方式去看顧著他。

  於是他都能夠沉下氣來發號施令,不再覺得倉皇。

  也有那麼幾次事態急迫,隊長必須親上火線,每當站在隊長身後時他總覺得異常熟悉。

 

  好像是在畢業前夕碰上的那場意外一樣,每當他想起那個背影,總會有種咽喉被掐住而無法呼吸的錯覺。

 

  戀次笑他是雛鳥的銘印效應,他不甘示弱地反擊他對露琪亞的大哥有著莫名其妙的自卑,堵得戀次一下子說不出話;雛森忙著準備入隊考試,把五番隊填在了志願序的第一格裡,沒有時間理會他們的打打鬧鬧。

  終於畢了業的那天已經進了總部的修兵學長找他們去喝酒,喝到差不多的時候戀次又多事地拿這件事糗他,他沉著臉色不說話,倒不是生氣卻又找不到有任何反駁的理由。

 

  對,他的確是很崇拜那個人。

  想要在他的手下工作。

  為他赴湯蹈火。

 

  修兵聽了卻沉默了下來。

 

  我覺得那樣子沒有什麼不好,只是,你要弄清楚你該賭上性命保護的不只是那個人。

  知道嗎、明天開始你們就不是學生啦,是這個國家的警察。

  你們手上的力量是為了保護所有人存在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他嚅囁著說道。

 

  後來他再想起修兵那天說的話時都覺得心驚,他想修兵說的大抵都是對的,唯一的問題是他太容易就被掌控。

  吉良覺得他需要的很簡單,簡單得讓那個人可以輕易填滿,易如反掌。以那麼一點點的信任,就可以星火燎原。

 

 

  *

 

 

  最後一次看到市丸隊長是在那個早晨,嫌疑犯在清晨五點被逮捕,他跟隊長從徹夜跟監的地方離開,在街角他本來想問隊長要不要幫他買份早餐,隊長只是笑著揮了揮手。

 

  好了,你快回去睡一覺吧,請假程序要自己跑就是了。隊長一如既往地露出了壞心眼的笑容。

  我會去上班的,也請隊長不要遲到了。

  他習以為常地用無奈的嗓音說道。

 

  喔呀,真是勤快呢。

  如果隊長也可以好好出勤的話,三番隊的評鑑成績會更好一點的。

  真是越來越嚴厲了啊。

  我怎麼敢呢。

  哈哈。

 

  他們在街角分別,他走向車站,他則用手指拎著車鑰匙往反方向走。

  在轉彎之前他聽見他喊他,於是又回過頭來。

 

  井鶴,隊長喊他的名字,笑起來的樣子看不清楚。

 

 

  怎麼了、還有事吩咐嗎?

  不,沒有了,你快回去吧。

 

  好的,那麼待會見。

 

 

  掰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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