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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生paro

 

 

  月島喜歡蛋糕上的草莓。

  但說起來他並不是會拗執地非得把草莓留到最後不可的那種人,沒有漂亮地坐在鮮奶油花上面的草莓也不是問題,當他用叉子將切片蛋糕分成一口的大小送進嘴裡時想著。

  他有時也會想起某次他為了延長那麼一點點的期待感就沒有先吃掉那顆草莓,結果被明光惡作劇似地吃掉的情景。那時他並沒有哭泣,也許感到些些委屈,但對於明光他從來就生氣不起來。

 

  至少在那時,他想。

 

  如果是草莓蛋糕,就應該在夾層裡也鋪滿了草莓。

  最上面的那顆一開始就吃掉也沒有關係。

 

  後來他才懂得這個道理,喜歡的東西就要據為己有,在當下,不要留到快要溜出指尖的時候。

  但知道跟去做從來都不是同一件事,當他試圖從那片蓋住了隻眼的前髮隙間看穿些什麼的時候月島有些壓抑地想著:啊、這傢伙跟我是同樣一種人。

  他們都極其彆扭,愛面子並且喜歡兜著圈走;對想要的東西總是很貪婪,卻沒有果斷到能夠出手。

  只要覺得成功率渺小就輕易放棄。

  非常膽小。

 

  黑尾對他露出微笑,意圖明白得不能再白。

  月島皺起眉頭。

 

 

  第一次確切地感受到那股強烈的不平衡是在某個諸事不順的日子,他在大學裡因為報告的事和組裡成員起了一點連漣漪都算不上的小小衝突,月島覺得爭論實在是太麻煩,冷嘲熱諷地又不是所有人都聽得懂,索性在爭論告一段落之後早退。回程的路上他不想搭車,於是沿著電車道走,卻鬼使神差地在某個應該要穿過馬路的轉角拐彎。待他回過神時已經走上了不算是熟悉卻也並不陌生的、來到東京後僅僅走過那麼幾次的,通往黑尾公寓的路。

  都來到了路口,他猶豫著還是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從通訊錄裡找到了那個名字。

  撥通了之後花上了十幾秒才被接起。

 

  「喂、喂?是月島嗎?」

  「......是我。」

  不然還能是誰呢,他在心裡吐嘈似地想著,卻難以忽略掉電話接起時那頭傳來的聲音裡明顯的歡快。

 

  我在樓下,他輕描淡寫地說。

  黑尾像是一瞬間愣了住。

 

  你等我一下,但又像是沒有被動搖的語調。

 

  他抬起頭,他就推開了門;走出門的時候手機被夾在右肩與臉頰之間,沒有被瀏海遮蓋住的眼睛睜得有些好笑。

  月島這才覺得有些舒坦。

 

 

  「好久不見了。」黑尾小心地打量著他,一邊從冰箱裡找出了啤酒,「啊、抱歉抱歉,你還不能喝吧。」邊說著還是嬉皮笑臉地丟了一罐給他。月島定睛一看,才發現手裡冒著涼氣的是一罐薑汁汽水。黑尾拉開了易開罐,邊在他身旁盤腿坐下。

  第二還是三次來到這間小套房,剛來到東京時他還有些困惑,身為本地人的黑尾到底為什麼要在外租屋,後來才發現即使是在都內,從實家到大學的通車來回也要三個小時。黑尾在他還沒有問出口之前就搶著說了,搞得他反而又有些不快。

  他想自己確實是矛盾的,比方說此刻,來到此處卻又無法確切說出理由。

  又或者是自己不想承認而已。

 

  「怎麼啦?你不是翹課了吧。」黑尾打趣似地問著,他瞥了他一眼,沒有辦法否認。

  哈哈、原來你也會做這種事啊,說著用親暱的稱呼喊了一聲。

  月島聳了聳肩。

 

  怎麼啦、黑尾又問了一次,這次的聲音放輕了不少。

  發生了什麼事嗎?

 

  不,只是突然想要見到他而已。月島在腦中想著。

 

  說得出來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他從眼鏡的這一邊看向那個總是藏在前髮後頭的側臉,眼神碰撞上的時候不及閃避,他在那雙眼裡看見了自己,才發覺靠得有些過分近了。

  黑尾在幾秒的凝視後眨了眨眼。

 

  「月島、」

  「嗯。」

  隨即是輕輕的嘆息。

 

  黑尾轉開眼神之前會習慣性地閃爍著,彷彿不是那麼確定,但又有種狡猾的預謀。他想著就是此刻了吧,卻在那一霎之間惱火了起來。

  他不是不知道,他也知道他想過,但他就是覺得不太爽快。

  不爽快、不能釋懷,覺得胸口有一股看似低溫卻能輕易將他燒得焦黑的火焰。

  他最討厭的黑尾的部分就是總是擅作主張。

 

  然而他更討厭的,是舉棋不定的自己。

 

  於是他按住他的肩膀湊了過去。

  呼吸一致的瞬間那雙眼裡沒有錯愕。

  親吻不用一秒就可以完成。

 

 

  他都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個性,迂迴地兜著圈子走,在眼神相碰時避開;他們用那個方式逃避著些什麼,對喜歡的卻總是無法逃到最後。

 

  如果吃下那顆草莓需要有什麼決定的時間點,就是意識到的瞬間。

  月島懂得那個道理,是黑尾在某個時候教給他的。

  而他一向學得很快。

 

  黑尾就是他的草莓。

  他知道不是什麼時候,就是這一刻,他必須把他占為己有。

 

  用叉子叉下,送進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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