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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 one way or another

 

 

  英文課。

  陌生的語言在年輕的女老師舌上轉著的時候顯得有些冷硬,即使是像列夫這種英文十分差勁的人耳裡聽起來也能夠分辨發音的準確,他用修長的修長的手臂撐住了下顎,絲毫不能阻止自己在下午兩點的課堂上開始走神。

  第一學期的期末考,列夫拿了個很誇張的分數(當然是爛得誇張的那邊。)他還記得黑尾學長露出了看外星人的眼神,然後幸災樂禍地向學長們招著手。

 

  喂——,夜久!

  他聽見那個名字的瞬間幾乎是下意識地打了個顫。

 

  怎麼了?

  特別嬌小的學長從人群的那邊走了過來,臉上的表情輕鬆得和他所熟悉的很不一樣。

  列夫只是想著,很小心地沒有把那幾個關於身高的字說出來(上次不經大腦發言的時候他還記得屁股上狠狠地挨了記飛踢。)他站在原地還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只見黑尾拿著他的考卷就樓著夜久的肩膀湊了過去,彎下身子的角度明明和他沒有差異,為什麼學長卻不會對他生氣呢?

  他想著就有點洩氣,卻只是愣愣地站在那裡。

 

  你看,這小子的英文真不是普通得爛耶,明明長了張外國人的臉。

  嗯......真的滿扯的。夜久用手指抵著下唇,似乎有些苦惱。

  這樣下去春高沒辦法出場吧,你想想辦法啊?長得一臉狡詐的主將用討人厭的語調說著。

 

  好、列夫!

  突然被叫了名字他嚇了一跳,馬上在原地挺起了腰桿大聲回答。

  從今天開始,練習完了之後我幫你補習。

  夜久學長雙手叉著腰,一臉拿你沒辦法的樣子。

 

  大概是從那之後開始,對,本來覺得漫長難耐的基礎練習好像咻地一下就結束了,反倒是每星期三天的夜間補習讓他覺得更加頭痛了起來,隨時逮到機會就想要逃跑。

 

  每次翹掉練習夜久學長都會大發雷霆。

  如果練習完了之後馬上逃回家而不跟著學長去家庭餐廳唸書的話,學長則會在第二天給他三倍的練習清單。

  是魔鬼啊,列夫扁著嘴想,一邊向窗外打著呵欠。

 

  他記得有幾次補習到了太晚,學長還送他去跟家裡反方向的車站。

  列夫你啊,其實覺得我很煩吧。夜久學長在路燈與路燈之間交錯的影子底下用有些氣餒的聲音問起。他連聲否認,其實想得不是很明白,但又覺得完全不是那個樣子。

  哈哈、就算你覺得煩我還是會一直盯著你練習的。

  學長抬起頭來,路燈就啪地把那張小臉照亮。

 

  原來對著他也有這種表情啊,笑得這麼漂亮的表情。

  列夫想著就覺得有什麼釋懷了一些。

 

  學長還是笑起來比較可愛。

  不準說可愛。

  往他的肋骨又是一戳,他馬上跳起來哇哇叫痛。

 

  說起來那個時候學長大概難得地在他面前露出了有些狼狽的態勢,列夫只是想著,無意識地盯著筆記本發呆,突然在筆記行間看到了不屬於他的字跡。

  ——這個單字又拼錯了、笨蛋!

  把他歪七扭八的字用淡了一色的鉛筆圈了起來。

  好像還可以看見學長氣鼓鼓地罵他的樣子。

 

  列夫努力地憋著笑,肩膀顫抖的樣子很是誇張,結果馬上就被老師盯上。

 

  What's so funny, Mr. Haiba?

 

  Sorry, it won't happen again.

  他用很自然的發音說。

 

 

  不知道是不是血液裡的外國血統終究有派上一些用場,雖然列夫的字彙量與文法都爛得可以,說起外文來倒是可以唬一唬人。明明發音這麼完美,為什麼單字卻都不會拼呢?幫他補習的時候有那麼幾次夜久學長不可思議地大叫,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夜久學長說外文的時候都是什麼樣子呢?列夫在向老師道歉之後又忍不住開始想像,和講日文的時候是不是又不太一樣,那麼乾淨而清亮的聲音會因為小小的舌頭無法捲曲而卡得有些尷尬嗎?又或者是拘謹了起來,沒辦法和平時罵他的時候一樣自然又流暢?

 

  對於夜久學長的事情,列夫並不是全然沒有在想。

 

  但他不太擅長這樣思考。

  總之是非常在意的。

 

  他想著想著,得到的結論總是,如果學長不要那麼兇就好了。

 

 

  如果學長不要那麼兇,練習的時候他也不會都那麼緊張而頻頻出錯。

  如果學長不要動不動就踢他,在聊天的時候他們就可以再拉近一些距離。

  如果學長不要那麼在意身高的話,他想,好像是很困難的。

 

  如果學長可以常常對他笑的話,他或許會喜歡上學長也說不一定。

 

 

  不、會這麼想的話,已經是喜歡了吧。

  列夫把自己埋進了筆記本裡頭,嗅著鉛墨的氣味覺得有些丟臉。

 

  好想聽他說啊,用不太純熟的英文,如果可以聽他那樣說——。

  不是like,是love,他想要的大概是這個。

  啊啊,不然他來說好了。

 

 

  學長、學長,我好喜歡你。

  (I love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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