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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d sleep

  上了年紀以後鳳橋就不習慣夜晚仍在外遊蕩,或者是喝酒,他想,即使上了年紀的這個說法也是有些滑稽。但把酒戒掉倒是真的,也不是等上了年紀,是從某個時候開始就無法坦然地喝了。

  說是某個時候,其實也就是那一年。

  在那之後,喝的酒都跟水一樣無味。

 

  鳳橋熄燈的時候突然想起了幾十年前的事,那瞬間突然睡意全失。二度赴任的時候,他是說,第二度赴任三番隊長的時候,迎接他的是那雙隱藏得很好的眼睛。

  啊啦、是井鶴嗎,他在對方打招呼之前微笑,於是就換來了些許訝異的神情。但他還是藏得很好,他是說井鶴,只有在困擾的時候倒是在臉上表露無疑。那麼、井鶴,他記得自己毫無鋪敘地說,要不要去吃點什麼?

 

  隊長,他喊他的時候用著形式上的稱謂,偶爾真的要說什麼的時候會猶豫一下。

  他想那是他所不知道的。

 

  三番隊舍裡的柿子樹一直長得很好,大概是在他離開的空白期所種下,甚至每年做起了柿乾四處分送。

  井鶴其實並不喜歡柿乾,吃了會肚子疼,甜膩又一直留在舌尖久久不能揮散。鳳橋後來在做柿子乾的季節裡都會想起這件事,在幾杯小酒下肚後的井鶴失去了平時的拘謹,會露出有些失序的一面。那時候他已經知道了井鶴與他謹慎的模樣有些反差,酒品極差總是爛醉,醉得過頭之後會開始使小性子,連走路都歪歪斜斜地像是要直接在路邊睡下。

  隔天在隊舍碰到他的時候,會露出很懊悔的樣子。

 

  幫你倒杯茶吧、井鶴?

  不,我自己來就好。而且幫隊長泡茶本來就是我的工作,他的副官嘟囔著的樣子有些低落,倒是非常有趣。

  他的副官,他想,想起來倒是非常自然。

 

  在曲調轉成哀傷的輓歌之前鳳橋總是哼著小曲,偶爾在任務結束後和同袍去喝點小酒,瞬步不用兩秒就到了東牆,瀞靈壁外三百尺的小酒館裡,老闆隨時備著溫酒,鍋上的筑前煮總是煮得過頭。

  井鶴也在的話,他會把蓮藕挑出來給他。

  喝醉酒的井鶴咬著就喀喀作響。

 

  說點隊上的事、對其他隊的抱怨,偶爾說著一點點自己的事,井鶴瞇著醉醺醺的雙眼幾乎要趴在桌上,最後都會講到剛入十三隊的時候。那時候、那時候,總是說到離開五番之後就沉默下來。鳳橋把兩人份的酒錢放在桌面,點了頭當作招呼,準備把副官送回隊舍。

  他都知道,他都知道。

  不用勉強說出。

 

  只有一次,他記得把他扛在肩上的時候聽見井鶴難得地哼起了小曲,花色總留芳香、終將散去,是他總是哼著的調子。

  只有那一次而已。

 

  他並不是他最初的隊長,他也不是他第一個副官,可是講到副官的時候他總是只會想起他;他不是他的最後一個副官,他卻是他最後的隊長。形式上的東西並不重要,鳳橋知道他應該是最清楚的。

  井鶴之後,他便很少想起這些事了。

  但也只是很少想起。

 

  今夜難得失眠,對鳳橋來說是很久違的事了,尤其在上了年紀之後。躺在柔軟的棉被裡時他想著,倒是意外地懷念起了溫酒的滋味。

  關於井鶴的事,他會好好地都收著。如同一直以來一樣。

  下次拿出來的時候,就是碰面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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