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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ser

(大學生paro

 

 

  牛島在清晨踏入體育館的時候就知道他在那裡了,他雙手捧著排球,一言不發,緊閉著雙眼。

  轉過來的時候會有那麼一瞬間露出詫異。

  隨後馬上轉換成煩悶的神情。

 

  啊—啊、又是小牛若啊,真是不愉快。

  及川勾起了微笑,用那雙薄唇吐出嫌惡的話語。

 

  牛島沒有說話,只是自顧自地開始了每天的晨練。他們面對著彼此,卻不交談,也並不對上視線。牛島習以為常,他想及川大概也是,即使仍然像根刺在那裡。

  及川這個人,身上充滿了他所不能理解的東西。他從中學開始就知道有這麼一個人,他們在網前相見,一次不超過兩個小時,照理來說是不會記得的。可是那是及川,凌厲地用排球在他的視網膜內切開所有的屏障,於是停留在了記憶當中。

 

  其他人都像是棉絮一樣無足輕重,唯有及川像一根刺。

  狠狠地刺進了他最欠失的部分。

 

 

  晨練到一個段落的時候體育館的人聲也多了起來,牛島走到一旁補充水分,一邊盤算著距離第一節課還有多久。社團裡的學長招著手讓他們過去集合,他走過去的時候正好在及川的旁邊。

  肩膀挨著肩膀,及川沒有退讓。

  那樣安靜靜地站在一起。

  牛島有時候會想起在國三的那一年和北川第一的比賽,他們贏得毫無懸念,卻也不是十分輕鬆。那時他在賽中突然興起了一股衝動,想要走向往前,向對面的及川說:來和我一起打球吧。但是他沒有,他轉過身去,把及川留在了球網的那一邊。

  一下又是三年過去,但在被問起欣賞的球員(或者惡質地問他唯一認同的對手時)他總會毫不猶豫地吐出那個名字。

 

  及川、及川徹。

  對方在見到他時總是沒好氣地咂嘴,然後說些嘲諷的話。

 

  來和我一起打球吧,及川。他總是想著沒有說出,直到看見宮大的正取名單:牛島若利、及川徹,和許多或熟悉或有耳聞的名字;他們被排在了榜單的最前面,像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

  放榜的那刻開始消息就像是炸開了似,整個宮城好像都在談論同一件事。從中學開始一起配合了五六年的舉球員學弟對他笑了笑,說,真是太好了,學長。

  是啊,總算能和那個人一起打球了。

  他沒有說什麼,拍了拍學弟的肩膀。

 

  真的在球隊見面又是另外一件事了,他在人群中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及川轉了過來,難得地連個虛假的微笑都沒有掛上。啊啊,那時他才恍然,他們是真的要在同一個隊伍裡了。

 

  他是牛島若利,而他是及川徹,他知道他很討厭他。而不能避免的是他們已經是隊友了,在接下來的四年間,他都必須將球在最切實的時機托向他。及川如此聰明,不會不了解這個道理。於是他們在練習的時候配合得很好,不會少去必要的溝通,但其實也不怎麼需要;及川彷彿掌握了他的呼吸,以及所有行動,他知道他從許久以前就一直對他瞭若指掌,只是沒有想到會是用在這個時刻。

  練習結束之後他們從不說話,縱使有什麼疑問盤在心裡,也要等到下一個練習時間才會吐出。

  像是無言地做了協議。

  及川的唇角勾起,並不是愉快的笑容。

 

  偶爾他會想要問他,你到底對我哪裡不滿,你可以說,我會改。

  但他從未問起,答案他早就知道了,昭然如此。

 

 

  學長結束了有些瑣碎的叮囑,告訴他們下週開始要集訓了,會選出隊上的正式選手。牛島感受到了空氣裡開始騷動了起來,他轉向一旁,看著身邊的及川。

  及川像是接收到了他的視線,也偏過頭來看向他。臉上難得沒帶有什麼情緒,僅僅是那樣注視著。他有些困惑了起來,下一秒就聽見一聲輕哼。及川不再看向他,直到解散為止,他們都沒有再多說些什麼。

 

  集訓的日子也過得很快,不外乎是高中時的那套,只是大家又更上了一個層級。牛島在很久以前就知道這個道理,他並不覺得自己是最強的,即使打進全國也就是高中的水準而已。在大學裡的排球和以前很不一樣,每個人都可以打出快而準的發球以及力道強勁的扣殺,如果鞭策自己繼續前進,很快就會被拋在後頭。

  及川也不是不懂得這個道理的人,集訓期間每當他看見他的時候,他都像是傾盡了全力。

  牛島偶爾會覺得高中最後一年的春高被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沒辦法和及川在那個場地見面,沒辦法透過球網注視著準備起跳發球的身影。想必及川更是懊惱,在最後的那場比賽,沒有辦法帶著球隊走到他的面前。有時比起那個他更在意他的膝傷,或者,眼神裡藏不住的不服輸的模樣。

  在他人眼裡的及川大概是遊刃有餘的,但是他眼裡的不是。

  他有時會想,也許這樣的及川更接近真實。

 

  「喝點水吧。」他在休息時把水瓶遞給他。

  只有這個時候及川才不會露骨地表現出排斥,只是一語不發地喝起水來。

 

  那像是一根刺,刺得很深,拔不起來;當他快要遺忘的時候,被刺傷之處又開始作痛。

 

  他們形容他是馳騁球場的司令官,抓不到一絲的破綻,可是不是那樣的。牛島很清楚地知道及川的弱點在哪裡,但那也是他的長處;偶爾感情用事,那樣失去冷靜,卻又同樣是那份強烈地渴求著勝利的情感讓及川成了今天的及川。

  他從來搞不懂及川,或許之後會懂,或許不會。及川對他諸多防備,可能不會那麼輕易地把自己表現出來。

  除了在球場上,唯有在球場上,他見到的都是毫不保留的及川。

 

  每個人都以為及川是挑戰者,追著他想要超越,一追就是五六年。但其實不是那樣,完全不是。

  他才是在追逐的那個,他自己最清楚。

 

 

  「剛剛的托球,」

  「嗯。」

  「可以再快一點。」

  及川點了點頭。

 

 

  他想即使是現在,只要注視著球場上的及川,他能夠對他說的話還是只有那一句。

  來和我一起打球吧。及川,來和我一起打球,只有你可以讓我的扣球發揮到極致。

  只有你。

 

  及川回過頭來想要說些什麼,最後依然什麼也沒說。

  眼神沉靜下來,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他今天依然是追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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