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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dy talk

 

 

  同居開始的時候黑尾適逢畢業前夕,不知道是不是能力本來就十分優異,求職那年很快地被大公司招攬內定,於是能夠將心思全力放在畢業專題上面。彼時月島才過了一年多的大學生活,商學院的課程正式忙碌了起來,再加上大學的球隊練習也緊,每當步出校園、搭上電車之後,他總會在戴上耳機之後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鞋尖放空。當重低音頻在鼓膜上跳躍,很輕易地就能將人聲隔絕在世界之外,但他仍然極少於下錯車站。

  黑尾曾經在與他一起通勤時笑著說,他比他還像是東京小孩。月島記得那時自己狐疑地挑起一邊眉毛,明顯露出不領情的樣子。

 

  啊啊、就是,那種很容易將自己跟他人劃分開來的個性?

  你是說冷漠的部分嗎?月島有些自嘲似地說著。

  黑尾安靜了半晌,才輕輕地開口。

 

  ......不、你是很溫柔的,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做。

 

  他抬起眼,眼前的黑尾用一種他險些要錯過的方式勾著微笑,卻像是有些複雜的感傷。

  下一秒就消失在那張臉龐。

 

 

  月島有時覺得黑尾大概比他自己更認真地將他看得很透,就像是他以前對待兒時玩伴的模樣。來到東京之後他偶爾跟那個在高中時染著惹眼金髮卻又將生出的斷層放置不管的貓眼睛的少年見過幾面,在家庭餐廳或速食店,並不是特別認真地談話。琥珀色眼睛的少年一開始會用警戒的眼神打量著接近身邊的人,卻又不若他記憶中那樣避生。月島在與他搭話前先是安靜地注視著,等他注意到他的視線,才在確認過後說些什麼。

  少年的名字帶著一些砥礪的意思,他多少喊過幾次,加上距離的敬稱。

  少年也喊他的名字,和那個人一樣。

 

  幾次的會面總是以黑尾的姍姍來遲作結,那兩個人的相處模式與眾不同,他知道自己一眼就能看出。然而在歸程的電車上黑尾卻難得地沉默了起,他將垂下的雙手合握在身前,低頭裝作不見。

  黑尾以一種對待易碎物品的方式小心地對待著他。

  即使已經隱藏得很好,多少還是能夠察覺。

 

  月島知道自己一直都是敏感而尖銳的,卻總要到與人相磨合的時刻才恍然察覺。他知道那並不是他或者黑尾的錯,只好將頭轉開,把那些迂迴的尷尬的難以啟齒的或者不想知道的,通通在電車行進時轟隆作響之間拋在腦後。

 

 

  而上床的時候,黑尾總是太過仔細而惱人。

  黑尾在前戲都會做得太足,從腳趾吻到日照無法抵達的大腿根部,在掩蓋得住的地方留下數不清的吻痕;月島的身體是皙白的,任何痕跡都像極了瘀傷,也在被吮吻的時候帶給他灼傷一般的疼痛與快感。黑尾從床頭抓了一個枕頭塞進他的後腰與床單之間,分開他的兩腿以不可思議緩慢的速度,然後埋首在他的恥骨之處。黑尾只要伸出舌頭就能使他顫慄,視覺、吐在他腹上的氣息,加上隱約可知即將被如何對待,月島用手臂掩蓋住雙眼,彷彿不那樣做,他就要被那樣的黑尾一次次地殺死。

  先是莖身被修長的手指包裹住,在摩擦間他以為自己還能控制好呼吸,卻在下一秒被溫暖而濕潤的舔上根部。黑尾的手指不容情地按住性器的前端,另一隻手按住他的左腿彎向身體推去,大幅度地讓他失去了平衡。但他沒有喘息的片刻,本來沿著性器舔弄的舌尖來到了鈴口,瞬間將他整個吞入了口中。月島在幾次的吞吐之後險些就要投降,黑尾卻在此時觸上了他的後方,冰冷的潤滑劑包裹著手指,以一種熟悉卻總是突兀的探入將他從恍惚的快感之間喚醒。

 

  就在一霎之間,他對上了他的眼神;就像是看著他說出了溫柔的字句時那樣的眼神,明明是他才對。

  手指沒入通道的瞬間他從喉頭溢出了痛苦的呻吟,他知道黑尾此時必定又再度遲疑了起,於是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快、點」

  「......可是」

  「不要說了、快點......」

  他在自己反悔之前困難地將話語擠出。

 

 

  黑尾總是惱人的,明明已經出手了卻在事到臨頭時才開始猶豫;月島知道自己並不是那麼喜歡這種舉棋不定之人,但是黑尾卻能觸碰到他的核心。

  以那種他皺起眉頭厭惡的強勢,卻又在最後一秒遲疑著收手。

  那是他最無法原諒的事。

 

  在又是漫長的擴張之後手指從黏膜間退了出來,隨之抵上的是和他的一樣燙人的性器。

  他傾斜著身子,被侵入的瞬間他緊閉著雙唇不肯發出聲音,卻還是在抽送的頻率加快之後放棄似地大口喘息;拿下了眼鏡之後的世界是模糊的,包括黑尾的身影,然而感官卻又是如此清晰地帶來了極大的倒錯感。

 

  此時此刻,全世界都是靜止的,只有他們在做愛。

  像是可以持續到世界盡頭。

 

 

  性愛之後他們躺在床上調整著吐息,他背對著他,隨即被從身後以雙手環抱了住。只要他稍微掙扎他就會鬆手,月島想著,卻不知道該在何時轉身面向他。

  黑尾將額頭抵在他的後頸,呼吸時一直都是那麼小心翼翼地。

  他總是覺得好笑卻又感傷。

 

  他總想著要跟他說,其實,他太過介意了。他並不如他記憶中的那麼一碰就碎,或者鑽牛角尖。

  這時候的黑尾大概還不能明白,就像在過去,他也對那個兒時玩伴過度保護那樣。

 

  想著很容易就要失去知覺,唯有將他環繞住的體溫如此確定。

 

  他想或許是明天,或許後天,或許再過個三五個月。

  或許是三五年。

  再過一會他才能明白。

 

  或許,他想,只要是碰上他的事情,他就永遠都會這麼在意。就像他如此敏感一般。

  但不要緊的。

 

  睡醒之後跟他說吧,他不要緊的,他不用那麼介意。

  再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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